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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周:关注流浪的三口之家


央视国际 www.cctv.com  2006年11月30日 16:44 来源:CCTV.com

    三年前,在北京玉渊潭公园里,我们认识了一个小男孩元元,当年八岁,虽然是个男孩儿,可却扎着小辫,主要是是为了躲那些专门拐卖小男孩的人贩子,他跟着妈妈和姐姐在北京流浪了好几年了。虽然元元妈妈的脑子一会清醒,一会糊涂,可两个孩子却特别聪明可爱。

    昨天中午,我和同事来到和他们母子三人相约的那块草坪,节目播出以后,热线电话来了不少,都是想帮助这流浪的母子的,北京的一位何女士提出想去看看他们,我们见到何女士时,她已经和母子三人在一起了,见到摄像机后,她和几天来的一个女孩(推测是她的女儿吧),匆匆走开了,赶紧打手机过去,她说,见到镜头就紧张,我只是想看看她们,看到了就够了。她们走后,元元(流浪母子中的那个被一直打扮成女孩的小儿子)手里多了本崭新华字典,他说“这个特好”,看得出这是何女士送给他们的,其实何女士送来的不只这本字典,还有一大堆过冬的寒衣,可元元觉得这本字典最好。另一个老人塞了几百块钱转身就走了。还有一位游客路过这里,看到元元马上认出了他,他说我前天在电视里见到你了,知道节目是我们做的,他开始感谢我们。

    在上一篇博客里,我说她们是“优雅的乞丐”,诗歌和绘画是她们另外一个“家人”,她们把它们穿在身上,锁在心里。她们是从不向路人伸出手的“乞丐”,眼里没有卑微的光,她们不乞求食物和钱财,也许她们希望得到的是正常人的生活,和作为一个人的尊严。昨天发生的一切,我却迷惑了,他们跟我们是那么的不同,那么遥远,我曾揣度他们的内心,并自以为是地相信他们正如我揣度的那样,甚至因为想到我们的努力会改变他们的命运,一种“救世主”的自鸣得意被无限放大,我承认,那种快乐吓住了我自己,直到昨天发过的一切让我开始反省,我的“无私”其实是自私的,我的快乐与兴奋来自能改变别人的命运,这个“别人”准确地说是比自己低卑很多的弱者,能像捏橡皮泥一样地轻松改变他们的命运,并且亲眼见证这一改变。命运,这都说是天定的东西,我却能转动它的方向!可是,我错了。

  如果是你,想帮助这样没有自我保护能力的、流浪了几年的母子三人,会怎么做?为他们找一个住所,寒冷的夜里成为他们的栖身之处,挡住伸向他们的那些不怀好意的手;让他们洗个澡、给他们换上干净的衣裳,屏蔽盯着他们的那些鄙夷的目光;再给他们一张桌子、一盏台灯,尽可能多的书和画册,白纸、颜料和画笔,让他们随心所欲地画画、写字、念书。我和我的同事们能想到的第一步就是这些,而且我们真的开始这样做了,就在我们约好再次见面的这个下午。她们换上了干净衣服,就在那片草地上,当着来来往往的路人,因为突然得到这么多新衣服,换衣服的时候,出现了一阵小混乱,有点不知道穿哪件好,不过他们舍不得扔掉身上那些又脏又旧的衣服,姐姐丽丽默默地把它们塞进包里。她们坐上车,我们载着她们穿过北京,沿着长安街,穿过北京最繁华的西单、王府井,路过最能象征北京的天安门,此时,我的脑海里出现电影里才会出现的场景,母子三人,穿戴整洁、身上洒着阳光,好动的元元在妈妈和姐姐的前面一蹦一跳,时不时地回头咧嘴乐,娴静的丽丽扶着身体不好的妈妈,她们一起微笑着看着调皮的元元,这一幕就发生在最能象征北京的天安门广场,他们和所有普通人一样享受着这个全世界数一数二的广场,享受着这个本该属于所有人、对所有人平等的城市。“电影”的结尾是他们从此不再流浪,漂泊。我为这场在心里上演的有着美丽结局的“电影”激动着,已经在想明天,对,明天就去为她们买台灯、暖壶、床单,还有牙刷、牙膏、洗面奶……从此以后,她们将像正常人一样每天刷牙洗脸,晚上躺在柔软的被窝里,对,这一切,就从明天开始。

  然而,此刻,已经是“明天”,真正发生的情况是,她们又一次不知去向。

  昨天下午,当我们把她们母子三人带到为她们租下的一间地下室的房子(这间屋子就在我们栏目制片人住的小区,他说这样离他近,他可以每天给她们送吃的),告诉她们这里就是她们暂时的家了。可把她们劝进这个“家”就费了很多的口舌,在楼梯口一有其他住户经过身边时,妈妈就本能地用衣服把整个脸遮起来,躲在角落里。在我们一遍遍的劝说下,她们总算挪到了房间门口,但死活都不肯进去,身体死死地抵着墙壁,两个小时,我们就这样僵持着,她们并没有如我所想那样张开怀抱迎接新生活,她们拒绝得彻底、固执,甚至“绝情”。她们说,她们习惯跟大自然亲近,她们要观察那些植树,还要去垃圾筒里拣矿泉水瓶,“锁”在这种地方,她们无法适应。妈妈抓住我的手,认真地对我说,“你们不要浪费这些钱租房子,要是我们住一天就跑了,你们的钱就白花了,只要你们定期给我们送一些干净衣服,我们穿得干干净净,那些‘坏人’就不敢欺负我们了,也没有人到处赶我们了,我们就可以不受干扰地画自己的画了。”我无法说服她们,让她们相信我们也爱大自然,但有一个固定的住所,有一个家,并不妨碍我们去亲近大自然。我无法用我认为无比正确的逻辑去说服她们,整个下午,我们就像来自两个星球的人,各自说着各自的语言,并试图证明自己的道理才更有道理。在一旁看着这一幕的女房客说,是因为她们在外流浪太久了,已经不轻易相信别人了,可妈妈说,她完全信任我们,所以才会配合我们,她把接受我们的帮助看作对我们的一种回报,并以此为理由要求我们尊重她们。这种拒绝有多大程度上是因为妈妈的神经质,有多大程度是因为我们和她们是绝缘的,无法相互理解的?我不得而知,最后我们企图说服已经十三四岁的姐姐丽丽来替间歇错乱的妈妈和年幼的弟弟拿主意,也没有成功,丽丽还是百分之百地听从妈妈,义无反顾地支持妈妈的决定,她拿出了她的“挡箭牌”,她说她们想要一个有窗户的房子,可当我们问她,如果我们找到一个有窗户的房子,她的妈妈能答应搬进去住吗?丽丽没有回答。她们要的也许不是一窗窗户,在这个世界上她们一无所有,让她们一点点重建,是个太大太难的工程,或许这个庞大工程真的来到面前,她们会不知所措;也或许,她们并不觉得自己一无所有,她们习惯了四处流浪,她们已经在躲躲藏藏的生活中找到了安然度过的法则。她们到底想要什么?这个问题本身或许就是错的,她们也许什么都不想要?

    事情的结局是,我们认输了。这结局有点哭笑不得,一群热心帮人的好心人,一群有一定社会地位和话语权的人,在帮助三个生活在最底层的流浪母子时被不留余地的拒绝了,像是一出戏,一出精彩的荒诞派戏剧。我们最终无奈地将母子三人送回她们一直藏身的地方(她们一直不肯告诉我们这个地方,当晚带我们去,或许是因为对我们的愧疚),一个挨着垃圾堆的只能蜷着身进去的窝棚,快到时,下午时的畏缩、如坐针毡顿时从妈妈身上消失了,妈妈一路高歌、箭步如飞地朝她们的“家”飞奔去,像是年轻了。这结局,加重了这出戏荒诞的色彩。

  可是从此,我将不安。我不知该到哪里找出这一切的答案。或许有些事情我们永远不得其解。只是还是会为元元和丽丽担忧,她们应该活得更好,即使在这“更好”的生活中,烦恼、痛苦、诱惑、悲伤一点不少,也许更多。但至少她们能做出自己的选择,而现在在妈妈阴影下的生活她们别无选择。(何盈)

播出时间:12月3日 cctv-新闻 10:15

责编:张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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